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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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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要殺了你。”

十月, 南都格外的冷。

十月六,更是詭異的下起了小雪,往年南都下雪都是最晚, 今年實在奇怪。

雪花零零散散飄落,將整個南都城鋪成白色, 街道行人漸少, 顯得整座城都是靜悄悄的,只有雪花飄落的聲音。

今日隨安決定動身回京城, 蘇渝嫣送他至城門口。

她仰頭看著騎於一匹黑馬之上的隨安,額前碎發遮住他的眉毛, 餘那雙黑眸露在外面, 他也擡眸看她,眸中有淡淡笑意, 不深卻入人心, 微彎的唇角顯得他有了幾分少年爽朗氣息, 不像初見那般冷冰冰。

“隨安, 你可要快些回來。”蘇渝嫣雙手環抱, 又是那副小傲嬌的神情, “再過六日就是我的及笄生辰,你記得準備生辰禮。”

“好。”隨安笑著應下, “屬下快去快回, 定會趕在郡主生辰那日到來。”

“一路平安。”

隨安看著站於城下的蘇渝嫣, 紅色繡雲紋的窄身錦衣,外罩一身白色大氅, 在這樣的雪天中, 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 長長的睫毛微卷, 嘴角的笑意越發明媚。

他手心慢慢收緊,喉結上下滾動,眸子越發炙熱,他道:“郡主,此次回來,屬下有些話想同郡主說。”

蘇渝嫣對上隨安那雙雙眸,一怔。

已經冷了的湯婆子似乎漸漸有了溫度,她手心全是汗,臉頰也微微泛紅,移開眼,輕輕點了點頭。

想了想,她又低低道:“那我等你回來。”

像是低喃。

但隨安耳力靈敏,他可以聽見。

他嘴角笑容逐漸變深,似乎變成了曾經那個少年郎。

“屬下會帶郡主過郡主想過的生活,也會一直護著郡主。”

說完,他一夾馬肚,朝京城而去,這一路只要不停歇,兩日便能到了,他要去見楚鶴,如若楚鶴可以答應放了瑞王府和阿娘,他便可以放過他,如若不能,他便親手覆了這皇朝。

京中他已經安排好,南都亦是,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

等這次回去,他想把所有事都告訴蘇渝嫣,他不想再欺騙她。

*

“郡主,隨安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了。”初夏撐著傘,瞧著蘇渝嫣低著頭一直笑的樣子止不住翻了個白眼。

“郡主還是回府吧,受寒了可如何是好?王爺馬上回來,若是見到了會心疼的。”

蘇渝嫣笑著挽起初夏手臂,無視她的好幾個白眼,“初夏,我好久沒這樣開心了。”

“父王要回來了,等過完生辰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平日裏種種菜,趕趕街,閑下來了,一家人便坐在樹下,一桌可口小菜,談笑風生。”

“那種生活,我很向往,如今就快要實現了”

“一家人是哪幾個?”

“我,父王,你,還有。”蘇渝嫣頓了頓,又笑出聲,“還有隨安。”

“如若瑞王府裏的侍衛願意,那他們也是我們的家人。”

初夏輕哼,“為什麽會有隨安,他以什麽身份進入我們的大家庭呢?”

看著蘇渝嫣又開始發紅的臉,她湊近蘇渝嫣,故意逗她,“嗯?什麽身份?”

“初夏,你討厭。”蘇渝嫣推了一把初夏,不好意思的低著頭。

初夏將傘往蘇渝嫣那邊打,輕輕笑著,不再說話。

小姑娘情竇初開了。

她們二人一起長大,她還不知道她什麽德行嗎。

初夏又止不住想,若蘇堯知道會不會打斷隨安的腿。

“郡主。”

聽到有人喊自己,蘇渝嫣腳步一頓,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只見對面二樓的雅間,有幾個貴女正坐在一起喝茶,紛紛笑著朝她招手。

“郡主。這樣冷的天上來坐坐吧,我們幾個也是因為待在家中太過煩悶便相約出來坐坐。”一貴女笑道:“郡主若不嫌棄,便與我們坐一會可好?”

“多謝好意。”蘇渝嫣搖頭,她解釋道:“我父王馬上回來,我得回府中安排一下。”

“再者,十二日府中要辦生辰宴,我從今日開始便不能出府玩了。”她神情認真的模樣逗笑了幾位貴女,紛紛點頭。

“咱們的小郡主長大了。”

以前南都街道無論在哪都能聽見這小郡主張揚跋扈的聲音,如今竟是知道操持府中事務了。

也是,現在府中就只有她一個主子,她得扛起瑞王府的大旗。

“我生辰那日,你們可都要來。”蘇渝嫣笑著朝她們揮了揮手,臨走時,還不忘逗逗她們:“生辰禮物若是沒帶,便別來了。”

幾個貴女面面相覷,反應過來後捂著嘴直笑。

*

隨安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這一路他一直坐於馬背,換了三匹馬,如今到了京城總算得喘勻一口氣。

他面色微白,遠遠看著那被金色籠罩的皇宮,還是決定連夜進去,他手中有楚鶴給的令牌,可自由出入皇宮。

隨安直奔楚鶴的紫宸殿,殿中燈火明亮卻無一人看守,他步子頓了頓,不禁想起那夜大火,夜夜巡邏到天明的衙役卻不見蹤影,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時,楚鶴的聲音突然從裏面傳了出來。

“進來吧,阿衍,朕等你很久了。”

*

隨安緩緩走進大殿,入眼的就是楚鶴那張勝券在握的面龐,他雙眸有諷意,似是在嘲笑一個人自不量力。

陳公公站在一旁,後面是一排冷面殺手,冷肅的雙眸緊緊盯著他,他們像是預備什麽,又更像是知他會來,而在此處等他。

殿中撲面而來的殺氣壓的隨安心頭發悶。

“行程倒是與朕想的一般無二,想來這一路你並未停歇。”

隨安前腳出南都,楚鶴便知道了,算了算時日,特在今夜等他,隨安還真是不會讓人失望啊。

“如此急著見朕,是為何。”

“你知我行程。”隨安手心收緊,語氣肯定。

“自然。”楚鶴說著,拿起果盤裏的葡萄輕輕咀嚼然後將籽吐出,用很平靜的聲音道:“朕還知你給蘇堯送信,送糧草,甚至要聯合那位柳將軍和手下勢力反了朕。”

聞言,隨安猛地擡頭,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意識到什麽。

這一切都是楚鶴在做局。

一顆心也跌入谷底,他忽然意識到此事,是他大意了,也是他將楚鶴想的過蠢,自以為了解楚鶴,卻不想他所知道所看到的都是楚鶴讓他知道讓他看到的。

“從你第一次救南都郡主時,朕就開始布局了,你既是救了她一次,又怎會沒有第二次?那次她落洞穴,你以為朕是故意給蘇堯難堪?還是兩位公主故意欺她?都不是,是朕在試探你。”

“果然,你真去救她了。”

楚鶴一步步朝他走來,聲音堅定,不容拒絕,“但是,朕告訴你,朕一定會殺蘇堯,滅南都,你別白費勁了,南都你救不了,你母妃,你也救不了,你不過是朕養大的一條狗罷了。”

“若我偏要救呢。”隨安直視楚鶴,那雙眸子裏是楚鶴從未見過的狠厲堅毅。

“你拿什麽救。”

“用你的一條命嗎?”楚鶴冷哼,“還是用你身後的暗衛隊和那位柳將軍,又或是山上那支為你所用的軍隊?”

隨安拳頭緊緊攥著,面前不顯,他心中卻是大駭,楚鶴竟知道的如此清楚。

“朕把你當狗一樣的養了十年,卻不想最後竟會變成一條試圖想反咬朕的狼。”楚鶴一掌將隨安打飛至殿門又重重摔下,一雙眸子又冷又怒:“想當狼是嗎?可朕就喜歡你當一條狗,一條不聽話就會死的狗!”

“你與你母妃,一輩子便只能是一條狗。”

楚鶴武功在天下之中排名第一,剛剛那一掌他用了八成之力,隨安被打得吐血倒地,胸口的疼痛讓他渾身無力,可他卻試圖站起身來,因為他要回南都,若他猜的不錯,南都肯定出事了。

他嘗試很多次,終於在快站起來之時,腦袋卻被楚鶴狠狠踩住,不能動彈。

“你身邊之人都是朕給你的,後來你去外面執行任務,也養了不少,可你不若想想,若非是朕的人,朕怎會留他們至此,壯你勢力。”楚鶴腳下用力,“朕是天子,何事不知何事不曉?想反朕,你還嫩了些。”

“你安排的那些暗莊及人,也已經被朕鏟除幹凈。”

楚鶴知道裏面有他自己的人,他還是一把火將所有人燒成灰燼,讓他們隨風吹散。

他是狠,可若不這樣怎麽登高位保高位。

他看向那排殺手,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一人身上,“來,你過來。”

殺手楞了一瞬,還是緩緩走到楚鶴身前,腳步還未停下就被楚鶴掐著脖子猛地按到地上,讓隨安可以清楚的看清他面容。

殺手膽顫,臉色跟著發白,隨安在看到殺手的那一瞬,恨意凝固,是林將軍。

看他這幅模樣,楚鶴低低笑出聲,抽出林將軍腰間匕首,猛地插入他喉嚨,鮮血噴湧而出,隨安眼前一片血紅,他就這樣看著林將軍失血死在他面前。

楚鶴將帶血的匕首在隨安眼前比劃,聲音幽冷,“若不是因為你身體流著朕的血,這把刀進的就是你喉嚨。”

“再告知你一件事,朕還殺了戶部尚書”

短短幾個字,卻震得隨安楞了神。

戶部尚書。

丞相嫡子。

賀蘭的親弟弟。

他的舅舅。

“知道為什麽嗎?”楚鶴自問自答:“他的人曾進過玉清宮。”

“不過你可知道,你母妃的消息還是朕故意透給他的。”

隨安吃力的擡頭看向楚鶴,身側拳頭死死攥緊,看著楚鶴那雙如鷹隼般的眸子,他好像知道了,楚鶴不僅僅只想殺蘇堯,他是想殺了所有人。

“朕再給你看一個東西。”楚鶴從一個殺手手中接過一個包袱,隨手一扔,包袱滾到隨安眼前,裏面的東西也被大殿之人看的一清二楚。

隨安雙眸猛地瞪大,一瞬間,身體冰冷刺骨,本就紅的眼眶更是紅的嚇人。

那不是東西。

那是一顆頭顱。

慈眉善目,可眼角的溝壑顯得他些許悲涼。

是他的外祖父,當朝丞相。

外祖父眉眼還是如從前那般柔善,他的記憶被拉回很多年前,外祖父抱著他在相府那顆百年老松下,教他良善之心,寬厚待人,護佑百姓,不可行惡事。

那時他說,“外祖父,人為何一定要良善,世上善人並非有好報。”

外祖父卻輕輕揉著他的腦袋,笑道:“若是你先行惡事,旁人見了便有樣學樣,可若是你做了善事,旁人自然也如此,你心中也會歡快,不會有自責愧疚之感縈繞心頭。”

“阿衍,善人始終會有好報,惡人自有人收,欠下的總歸要還,若我們的阿衍一直是一個善良的人,那你阿娘,阿爹,阿兄還有外祖父舅舅,舅母們都會長命百歲的。”

“外祖父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所以我們要一起做一個善良的人。”

“今日與那忠勇侯之子一起去欺壓弱小之事不可再發生。”

楚國那年將要面臨滅亡之時,是他們安伯候府和丞相府全府上下減少開支,為前線將士捐糧送米,又接濟無家可歸的落難百姓。

此舉算善良嗎。

結果呢,安伯候府被一陣大火就燒沒了,也無人記得安伯候府,這一年,丞相府又要步後塵。

外祖父騙他。

他們沒有長命百歲,都死了,全都死了,死在一人手中。

“朕當初怎麽殺的安伯候府眾人,今日丞相府眾人就會怎麽消失。”楚衍冷冷勾著唇角:“你說,朕要是把這顆頭顱和丞相府的消息帶給你母妃,她受不受得住?”

“楚鶴!我要殺了你!”隨安臉部青筋暴起,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正往下大滴大滴落下。

“殺我?你再恨我也得喊朕父皇。”楚鶴仰頭大笑,眸底一片恨意,“當年你外祖父那個老不死的竟敢看不起朕,朕上門提親,只讓府中區區小廝便打發了朕,如今朕滅他全府洩心頭之恨,有何不可?”

“你母妃,棄朕投入其他男子懷抱,朕就是要殺了她所愛之人,讓她生不如死的活著。”楚鶴猶如一個瘋子,“朕要一點一點的折磨她。”

“接下來就是你。”楚鶴輕笑了下。

笑容逐漸瘋狂。

這寂靜的紫宸殿中只有他一陣接一陣的笑聲,實在令人膽寒發怵。

“滅南都,朕勢在必得,朕的軍隊已經朝南都而去了,此行就是為了踏平整個南都,你誰也救不了。”

隨安心臟似是被什麽東西擊重,疼的他喘不過氣來,他又忍不住在心中祈禱蘇堯趕快回到南都,他在,南都便能保住。

“阿衍啊,你別太過慶幸,蘇堯此次是一人回南都的。”楚鶴的話徹底打破隨安的幻想。

隨安不可置信的擡眸,雙眸充血,淚水已經落了下來。

“你給蘇堯的信早就被朕攔截。”楚鶴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蘇堯此人,忠心又愚忠,這些朕都知曉,殺他並非只因他功高蓋主,而是他見過朕最落魄的時候,每每他看著朕時,朕便會覺得他在嘲笑朕!”

“那種感覺不好受啊,所以他必須死。”

“他始終是信朕的,這不,才傳信讓他回南都陪南都郡主過生辰又關心幾句,他還不是最聽朕的話,比狗都還像狗。”楚鶴語氣不屑。

隨安心中怒氣翻湧,掙紮著想起身,卻又被楚鶴打倒在地,他一腳一腳用力揣在他身上,見他依然硬氣起身,他又死死踩住他手背用力擰,直到他手背血肉模糊才停下。

隨安疼的快要暈厥過去,整個人都是飄忽忽的,他起不來了,似乎他快死了。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了賀蘭,似乎是臨死前的最後一面。

“阿衍。”賀蘭還是那樣的溫柔,“安伯候的小世子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挺過去,阿娘永遠在你身後。”

“隨安,我等你回來”

是蘇渝嫣的聲音,隨安快要閉上的雙眼,猛地睜開。

他還不能死。

他還要回南都,去保護他的小郡主。

蘇渝嫣還在等他,他不能食言。

他不能死,不能,絕對不能死在京中。

隨安滿臉漲紅,他強撐著地站起身來,身體虛弱又疼痛無比可他卻站的筆直,一字一句道:“我要回南都。”

正走回高位上的楚鶴楞了楞,轉身看著已然站起身的隨安,挑了挑眉。

“夠硬氣。”

隨安不與他多說,轉身就跑。

殺手本想追上,卻被楚鶴制止,“讓他去。”

“陳公公。”

“老奴在。”

“傳朕口諭。”楚鶴站在大殿中央,望著身影消失不見的地方,眼底笑意越來越深:“瑞王謀反,六皇子楚衍提前進京告知朕後帶著軍隊直奔南都,斬殺瑞王府眾人及南都百姓,乃大功一件,特封楚王,賜南都做他日後封地。”

他要讓他,永遠活在自責愧疚陰影之下。

夜夜無法安然入睡,生不如死卻又不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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